01

程然结婚的消息，是我通知的丁慧。

她在电话那头不出声，我就假装没心没肺地说，在我心里，你丁慧永远是我嫂子。其他人，让她的现世报来得更快些吧。

我诅咒的人，是程然的新欢，卢芳。

离婚第二个月就跟新欢结婚，就算程然是我哥，我也立场坚定地站在了前嫂子丁慧这边。痛骂我哥鬼迷心窍，诅咒小三卢芳婚后变成小肥婆。

人人都说姑嫂难处，丁慧却处处对我关怀呵护。

我失业，她帮我重做简历规划职场生涯；我失恋，她带我去培训班充电，叫我寄情工作和学习，爬自己的树，让前男友在树下仰望。

随意懒散的程然，娶了知性内敛的丁慧，简直是赖汉娶好妻，理应把老婆捧上天才对。

可是，程然根本不懂珍惜，离婚的理由很狗血：丁慧可敬，卢芳可爱，再说卢芳肚里已经有了他的娃。

02

我被我哥气懵了。

丁慧更有理由伤心欲绝。她连经济账都懒得算，要了家里不多的存款，第二天就同我哥办了手续。

帮理不帮亲，何况我和丁慧之间又有着两年的姑嫂亲情。所以，程然娶谁是他的事。我认定谁是我嫂子，由我说了算。

丁慧叹气：“算了，我只是你前嫂子。你们到底是兄妹，别为我伤了和气。”

丁慧就是丁慧，心里再苦，还是劝我别为她和哥哥伤了和气。

放着这样的丁慧不要，偏要离婚娶个嘻嘻哈哈、艳丽俗气的卢芳，程然真是鬼迷心窍。

03

在我眼里，卢芳除了长得漂亮，肯为我哥生孩子，其他一无是处。

程然喜欢小孩，我想早点做姑妈，我爹妈更是做梦都梦见抱孙子。丁慧不是不肯生，她只是想再迟两年做母亲，这并没什么错。

我为程然羞赧，更为那个肚子微隆得意洋洋的卢芳感到羞耻。

卢芳婚后就在家养胎，我哥不仅亲自下厨给她煮饭炖汤，还不时差遣我买这买那，给她送过去。

我只要迟疑一秒钟，程然就会说，她怀孕了，行动不便，老家又在外地，你有空多照顾下。

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丁慧煮饭洗衣包揽全套家务，而卢芳成天赖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撒娇发嗲乱吹牛。程然却对她百依百顺。

去哥哥家的次数多了，我才看出点名堂。

卢芳跟我哥有点像，两人都对生活没什么规划。物以类聚，或许这就是她吸引我哥的地方吧。不过，总体说来，还是因为她怀了我哥的孩子。

我不喜欢卢芳。有什么事，我还是习惯和丁慧分享。

做不了姑嫂，我们仍是好闺蜜。我关心她的心情，也知道她仍然牵挂我哥，所以只要提到卢芳，我就毫不留情地流露出厌恶。

可是有一次，丁慧却说，也许你不该向我说这些，这让我更加觉得自己失败。

我愣在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04

丁慧离婚后暴瘦，显然是备受煎熬。

我以为在她面前诋毁卢芳能帮她解气，然而，离婚事件对丁慧的打击实在太大。

人前表现出来的淡定，背后却是一把辛酸泪。

我这样时时与她联络，非但不能帮她淡化离婚的阴影，反而我这个程然妹妹的身份，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那场失败的婚姻。

也许，我好心办了坏事。我应该减少与丁慧的来往，让她早点忘掉程然。

后来，我果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找丁慧。在微信上和她聊天时，也绝口不再提程然和卢芳。

卢芳在医院生下一个可爱男宝后，我跟丁慧的联系就更少了。

卢芳大概是专为改良我们老程家的容貌基因而来的，居然给程然生了一个帅气的胖小子。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我有些后悔当初对卢芳的诅咒。

我开始希望她和我哥永远这样甜蜜恩爱。

有天，丁慧在微信上主动同我打招呼，问我朋友圈晒的照片是不是程然的儿子。

我小心翼翼地措辞，担心影响丁慧的心情。她却大方地向我表示祝贺，还问我要了程然新的手机号，说是选购了一些婴儿用品，要亲自送给他。

时隔一年，物是人非。

我想，丁慧大概也有了新生活，对离婚的事渐渐释怀了吧。那天之后，我们的联系又多了起来。

05

我托朋友在香港买了两本张爱玲的《小团圆》。

一本留给自己，另一本打算送给丁慧。那天顺道经过她家时，想着干脆直接拿给她，给同是张迷的她一个惊喜。

按门铃，无人应答。打手机，铃声从门内传来。

过了两分钟，门终于开了，我看到的却是穿着性感睡袍的丁慧，还有满脸尴尬的程然。

我比程然更尴尬，而丁慧的脸上，却挂着胜利的微笑。

不知如何是好时，卢芳偏巧打来了电话，她语无伦次地问我程然的去向：“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宝宝发烧了，不停地哭。要不，你来一趟，陪我一起带宝宝去医院行吗？”

这个电话提醒了我，卢芳是我嫂子，宝宝是我亲侄子，此刻站在我们兄妹身边的丁慧，不过是程然的前妻。

我把《小团圆》递给丁慧，又把卢芳的电话复述给程然听。然后什么都没说，冲下楼去拦的士。

程然愣了一秒钟后，一边以更快的速度追上我，一边发誓他跟丁慧之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他急着撇清自己。然后又吐苦水：生孩子前，卢芳活泼有趣，让他觉得轻松舒适。但生完孩子，卢芳现在眼里只有儿子，经常无视他的存在。

这种情形下，他念起丁慧的好。再加上丁慧时不时送关心，他更加觉得内疚，于是和丁慧续上旧情。

那天晚上，从医院回来已经很晚。微信上，我收到丁慧发来的消息：你说过，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是你嫂子。那现在还是吗？

我没忘记自己说过这句话，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我不清楚丁慧对我哥到底还有怎样的感情，但我从程然又悔又愁的抱怨中，得出的结论是：男人永远长不大，喜新恋旧是天性。

我哥并没有移情前妻，只是在卢芳那受到冷遇，吃了他儿子的醋。

倘若当初他离婚另娶是个错误，那么，现在他与前妻纠缠不清则是错上加错。

我毫不客气地把我哥臭骂一顿后，还是答应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亲情面前，我到底还是做不到帮理不帮亲。

对于丁慧，我只能在微信上装死和失忆，没有回答她发过来的一连串问号。

06

纸包不住火，何况有人唯恐这火烧得不够大。

卢芳恶狠狠地来找我对质：“她说你亲眼目睹他俩在一起，还说你心里从来就只认她是你嫂子。是这样的吗？”

此刻，眼前的卢芳，头发凌乱，身材臃肿。因为宝宝生病和老公出轨熬出了熊猫眼，看上去很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依靠孩子做筹码，小三上位抢来的婚姻，注定是得不到祝福和认可。

要不是已经答应帮程然隐瞒，再加上心疼年幼的小侄子，面对咄咄逼人兴师问罪般的卢芳，我一定会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过，我也没想到，一贯温婉优雅的前任嫂子丁慧，会有如此深藏不露的心机。

忍耐一年，趁着前夫与老婆感情出现缝隙，以其人之道还治了其人之身。

丁慧有足够的自信拉我趟这趟浑水。站在女人的角度，我完全理解丁慧，并且知晓所有的错，归根结底在我哥身上。

撞见丁慧和我哥在一起后，丁慧就通过微信下向我传达一个意思：我依然深爱程然，深爱你。我们可以重新做回一家人。

可是，物是人非，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07

从内心深处来说，我不希望哥哥再度离婚，更不愿意小侄子失去一个家。

就算哥哥与卢芳真的过不下去，那也不应该由我来促成。

我从床上抱起宝宝，拍着他的小屁股，撒了个弥天大谎，滴水不漏地替哥哥和丁慧做了辩白。

卢芳很好哄，又是那种自以为是，相信自己魅力无穷的女人。

我不过是恭维了她几句，她立刻一扫颓势。一边从我手里接过宝宝，一边指使我哥做这做那。

乱哄哄的小屋，一下子又变回了温馨甜蜜的幸福之家。

程然是我哥，却不是值得女人争抢的好男人。丁慧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我这么说的意思。

我们的交往越来越淡，她也很少再更新朋友圈。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朋友圈，已经对我设置了分组可见。

总之，我们再次变得生疏起来。

不久后的一天，我去超市，正好遇到丁慧与一个男人提着篮子购物。

我习惯性地冲她招手，她却只是朝我冷淡地点点头，像是遇到一个不大熟识的旧友。

擦肩而过时，我心里有些难过。我依然不喜欢卢芳，也依然怀念与丁慧做姑嫂时的默契。

可是，那又怎样呢？

前度姑嫂，终究敌不过兄妹姑侄之间的亲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