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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故事]妻子来了

2017-05-18 11:21   94053   0
杜华德(注册会员) 关注
标签: 妻子
电话铃声把我惊醒的时候,是中午12点。

“对不起吵醒你了,先生。但是有电话来了。”

“没关系。有很多电话来吗?”

“是的,不少。还有两位叫提摩太和米丽安的从10点钟起就在休息室里等着要见你,他们想跟你谈谈。”

“请你转告他们再稍等一会儿,我要先吃点东西才能见他们。”

“好的,先生。还有一件事,我可不可以和你谈一谈呢?”

“可以啊,没问题。你要不要上楼来呢?”

“我们旅馆的规矩是禁止我们进客人房间的,我们只能用电话谈话。”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呢?”

“晚上11点。”

“好的,你今天下班前打电话给我好吗?”然后她把刚才那电话接进来了。

是爱丝特打来的。她告诉我法迪玛已经休息过,也和她着实地谈了一阵,法迪玛还没决定她将怎样,她仍然在挣扎中。

“我告诉她暂时可以住在我们这里。”

“那很好,爱丝特,谢谢你。这也使我想起其他自杀的案子。只要他们能多等待一天,问题常常就会有解决的办法。当然住在你家也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那不能满足法迪玛最深的需求。不过有一件事我不能明白,爱丝特,我从书报上读到许许多多关于在非洲的‘扩大的家庭’,但是当危急的事情像这事一样发生时,却好像找不到半个可以帮忙的人。”

“扩大的家庭只在乡下有作用,在城里就不然了。”

“但法迪玛说她结婚时要请三四百人来参加。”

“请客参加婚礼和请人帮忙根本是两回事。”

“当然喽!但她称他们是‘朋友’,难道这当中连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没有吗?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了。”

“我会跟法迪玛再谈一谈。我懂得这个城市的情形——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你说让法迪玛住在我这里,并不能满足她最深的需求,这是什么意思呢?她最深的需求是什么?你想指婚姻吗?”

“那倒不一定。”

“是性吗?是不是她已经紧张到没有性就活不下去了呢?”

“我想也不一定。我看性对她来说,是既乏味又失望的事。”

“那么她是要找什么呢?”

“一个地方。”

“我不是在我的家里给她一个地方了吗?”

我想这就是那些结过婚的人典型的毛病。他们没办法了解那些没结过婚人的问题。

“爱丝特,你这样愿意接待她住在你家,目前是最好的办法了。但我所说的‘地方’并不是这个意思。法迪玛需要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地方:门口有她的名字、房里摆的是她的家俱。

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使她也变成一个地方——能够接待别人地方。我想她就是一直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却从来没有找到。她以为当她让一个男人把她包下来的时候,她也许会找到那地方;没想到她只是找到了一张床,并不是一个地方。没有地方是很多自杀案件的主要动机。”

爱丝特停了片刻,接着又问:“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人和她结婚,她就永远不会快乐了。”

她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也不一定,”我忍耐地向她解释,“有些结了婚的夫妇,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地方的;但有些没结婚的人,倒有个地方,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地方,你去探访他们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是到了一个地方。”

“那上帝呢?讲了半天,哪里有上帝的地方呢?难道你不认为法迪玛最深的需要是上帝吗?”

“是上帝。”

“但你不是说她最深的需要是一个地方吗?”

“那是一样的,上帝就是唯一的地方。那些找到地方的人就找到了上帝;那些找到上帝的人就有了一个地方——不管他们在哪里,也不管他们是结了婚还是独身。”

“那我得好好地想一想。我想不论是结了婚还是独身的人,都同样需要指导和带领。”

“对,我完全同意。法迪玛现在在干什么?”

“在写东西。我不知道她写什么,我没问。”

“那很好。”

“如果她愿意回到约翰那里去,怎么办?”

“让她回去呀!”

“要是她叫我陪她回去取东西呢?”

“当然你就陪她去嘛。”

“但是我……”

“想办法和约翰好好谈一谈,他也需要帮助。现在你是最合适的人。这事我可再也插不上手了,我已经使他失望了。”

“但是,华德先生,我从来没做过这事,也没受过训练。”

“就用你女性的直觉好了。就算你受过很多训练,若没有直觉,也是办不成事的。协谈是一种艺术,不是一门学科。”

“我完全是一个零蛋呀。”

“我还不是?我们两个人都是零蛋。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我就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了。不过这也是上帝能使用我们的时候。他自己站在零的面前,只要那样,万事也就有办法了。”

“好的,谢谢你,零蛋弟兄。”

“谢谢你,零蛋姊妹。你去看约翰的时候,愿上帝赐福给你。”

她没有答话以前我就把电话挂上了。

我匆匆把一顿快餐吃完以后,提摩太和米丽安就进了我的房间。他们的神态似乎与以前不同了,好像比较有把握的样子。他们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后,提摩太先开口说话。显然那是他们预先计划好的。

“我们谈过了。”他说。

“在哪里?”

“在我兄弟的家里。”

“其实你们还是可以有个谈话的地方嘛。”

“是的,有地方,”他微笑地说,“我们谈了。但我认为米丽安昨天说我们是从性的入口进去的实在不对。事实上我们也从爱的入口同时进去。我们好像是在那两头当中转来转去,我们是特别的中间案例。”

“我想我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些特别的中间案例。”

“在我们开始交往的时候,我们之间确实有爱情——纯粹的爱情。所以,照你说的,我们实在是从爱的门进去的。但是我们进去以后不久就转到性的门去了。然后我们差不多忘了我们是怎样进到里面去的。我该怎样说呢?我们成为一体,但实在并不十分彻底,我们分享了彼此的身体,却没有分享到心灵。等我们发觉这些以后,我们又想回到爱的那边,但是我们再也找不到那扇门了。”

“我不敢说‘不’,”米丽安后来说,“我以为爱是不能说‘不’的。我也不好意思脸红。”

“米丽安,我晓得你是可以脸红的,”我插嘴说,“我昨天看见你在说到那些不太美妙的事情的时候就脸红了。”

“我以后一定尊敬你的‘不’和你的脸红。”提摩太用一种更加坚决的语气说。

“好了,这是诊断,”我说,“那治疗是什么呢?”

“我们有两个问题,”提摩太回答说,“第一个问题是:你觉得因为我们在年龄、教育和人格上的差异,我们的婚姻是否难免要失败呢?”

“我不敢说一定,但事实上如果你们的婚姻能够成功,却可以算是一个真实的见证。”

“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至少你们可以证明这不是‘蓝田式的婚姻’——丈夫完全掌管着妻子,只在她能替他生孩子的时候才尊敬她。米丽安永远不会甘愿只扮演蓝田的角色,她若是不能同一个伴侣结婚,她就不结婚。人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就是我所谓的‘见证’了。”

我稍微停顿一下。

“但是……”提摩太说。

“但是什么?”

“你说我们的婚姻不一定会失败,如果成功了就将是一个见证。这样的话,那一定有一个‘但是’了。”

我忍不住要笑出来。“是的。假如米丽安不够周到和谨慎,处处锋芒毕露;假如你不能自我牺牲和谦卑,承认她比你强,那么你们的婚姻是相当危险的,这些琐事都可能成为垮台的原因。如果要成功,就需要特别的努力。”

“但是你觉得我们会有成功的可能吗?”提摩太焦灼地问,米丽安摸着他的手。

“知道会有危险,还有勇气面对危险,就表示已经克服了一半。不过如果要想有惊人的表现,那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然而我们只是很普通的人,没有什么惊人的条件。”

“你们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地方,但是可能上帝还是愿意用你们来成全一些惊人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基督徒才敢冒这样的险是吗?”米丽安这样推论。

“我的意思是,那要看你们能够怎样让上帝左右你们的生活而定。”

他们默然无语。

“这就该讲到我们的第二个问题了。”又是提摩太再次把谈话继续下去,“我们能不能一切重新开始呢?”

“你是什么意思呢?”

“从头来,好像我们没有进入那三角形一样。慢慢接近那爱的门,然后向两旁前进,不跳过任何一个步骤。”

“他的意思是,”米丽安坦率地加上一句,“我们可以从现在起停止性的关系,一直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虽然我们好像已经走得太远了。”

“这就不容易了。因为你们已经开始了,那引诱就更大。但我相信那不是办不到的事。单靠人的能力是办不到的,一定需要一些特别的恩赐——一种异乎寻常的能力。我也知道有人那样做过。”

“结果怎么样呢?”

“通常要看他们的关系怎样。停止了性的关系,他们就可以在比较深的一面去彼此认识。当然他们也需要彼此帮助。”

“我们怎样才能彼此帮助呢?”米丽安很想知道。

“避免某些情景,像晚上两人开汽车出去那一类的事。多和别的人一同出去玩。要诚实。如果某些事情是丑陋的,就不要假装说是很美的。”

“这样岂不是会导致精神紧张吗?”

“当然会了,那又怎样呢?今天有许多性问题之所以发生,就是因为人以为他们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避免痛苦、被弃绝和精神紧张。我相信精神紧张是一种积极的东西,是在生长和成熟的过程中不能缺少的。有一天你们要学会应付紧张的局面——在结婚以前学习是很好的机会。”

“结了婚以后,精神紧张是否还存在呢?”

“是的,仍然存在。那些在结婚之前就学会了应付的,结了婚以后也可以渡过这种危机。在三角形的三个角之间都有紧张的局面:性与爱之间、爱与婚配之间、婚配与性之间。就像一个帐蓬一样,除非棍子与棍子之间的帆布都绷得紧紧的,否则水就要流进去。如果紧张的情形不存在,那帐蓬也就会垮下去。”

提摩太和米丽安不再说什么,他们和我道别以后便携手而去。

但尼尔来接我到机场去。我们经过柜台的时候,电话接线小姐抬起头来用眼神向我打招呼。我向她点点头。突然间我想起还没有替英格烈订房间。

我们问管理员我能不能换一间双人房,他告诉我这周末每一间房都已经有人订了。

“你昨天晚上或是今天早讲,我们还能想办法。”他说。

“但尼尔,我真惭愧。这一个礼拜我天天忙昏了头在教堂里讲婚姻和分享,自己却忘了安排一个房间和太太分享。”

那管理员说可以替我在同一层找一间单人房给她,就在我房间的斜对面,我们也只好这样了。

“人家看了一定以为我们两口子在闹别扭呢。”我说。

但尼尔便安慰我:“这样也很好,你们可以分别和不同的人谈话。今天幸亏我们有一间多余的客房让爱丝特可以和法迪玛谈话。”

爱丝特坐在汽车里等我们,见到她时,我问她今天和法迪玛谈话时,谁给她看孩子。

“我丈夫给我看孩子。”她很骄傲地说。

但尼尔长叹了一声,大家都可以听见。

“怎么?难道你受不了吗?老兄。”

“真要命!要是她这样搞下去,我真是不知道要怎样收场了。”他开玩笑地说。然后他改变了声调:“老实告诉你,华德,自从她参加了这件工作以后,爱丝特好像变了一个人,我现在有一个新的太太了。”

“现在谁替你们在家照顾孩子呢。”我问。

“法迪玛自己提议让她看孩子,好让我们能陪你一同去接机。”

在驶向机场的途中,但尼尔问我是不是曾经对旅馆的接线生施以协谈的训练。

“今天早上9点多的时候,我打过电话给你。那接线小组用非常慈祥温和的声音对我说:‘先生,我相信你一定有重大困难,但是请你不必灰心,那医生现在正在睡觉,中午以前我不能叫醒他,如果你那时候再打电话来,我知道他一定可以给你帮忙。’”

我们三个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我只是请她客气点,”我说,“但谁想到你会成了她第一位‘当事人’呢?听说今天有许多电话,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在这个城市里开办一个电话顾问服务呢?”

我们到达机场时,听说英格烈的飞机误点半小时。在等待的时间,但尼尔和爱丝特对我前一晚的演讲发表了一些意见。

“昨天晚上我们讨论那三角形和那些斜线,”但尼尔开始说,“还有所造出来空的地方,也就是你所说的‘关系中的真空’。但是我们认识许多订了婚的男女,他们的情形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他们彼此认识很久,对于他们的爱情也很确定。他们一再证明能够忠心相守,也共同经过了不少危难。他们一步一步地向着爱的表现和互相应负的责任迈进,但是往往因为某种外在环境的原因,使他们不能结婚。可能是因为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住,或是他们还在上学。事实上在他们之间,并没有产生真空,只是一个小小的空间阻隔着他们举行婚礼和肉体的结合。”

但尼尔从他夹克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卡片,画上了一个三角形,三角形里有许多平行线,一直到最后一根才倾斜了。

他继续解释:“这些人说:‘这也不能怪我们在举行婚礼之前就开始婚姻的生活。那都是外在环境逼我们这样做的。我们知道这不是理想的办法,但害处总算比较少。我们冒这种危险都是为了避免因为要压抑天然欲望而产生的紧张和神经质。’老实说,华德,当我听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承认他们是有理由的。有人认为他们与其等待那么久,倒不如在婚礼以前就以身相许。”

“这真是最困难、也是最多人辩论的问题,”我说,“没有哪一个局外人可以有权去审判或定他们的罪。”

“不是也有人说婚前的性可以使婚姻快乐一点吗?”爱丝特急于知道。

“我个人从来没听谁说过,如果他们不是在婚前就发生性关系,他们的婚姻就会失败。我只知道有些人会说婚前的性行为并不会给他们的婚姻带来什么妨碍;但是他们之中有许多人会在回忆往事时用不同的眼光来看这件事,虽然他们曾经自以为合理地提前享受他们的婚姻生活。”我这样回答她。

“我们读过你写的《我爱上了一个女孩》,那里面的弗兰沙和西雪儿能不能算是最后这一类型呢?”但尼尔问。

“我想可以。他们两人都认为那么多的聘金,实在不是弗兰沙所能负担得起的,因此他们就不顾一切地跨过三角形里最后的一块空间。今天我想他们一定也悔不当初,认为应该多等一等。”

“你对这样的人可以说什么呢?”

“嗯,头一点,我要知道他们不结婚的原因是什么,有时候真正的动机只是虚伪的骄傲,他们不好意思用一张桌子和一张床来开始他们的婚姻生活。其实这算什么呢?在开始的时候苦一点还真有点好处呢。我会告诉他们,如果从底下开始你就只有往上爬的机会。”

“那你会鼓励他们租间小屋子、弄个小炉子就开始,是吗?”

“我觉得只是为了没有一间卧室套房而延误婚期是非常愚蠢的事。”

“这里的问题是,”但尼尔解释,“我们很多教友不举行婚礼,因为他们负不起白种人的服装——新郎一套深色的西装、新娘一身缎制的礼服。另外有些人则是因为他们负担不起传统式的婚筵。”

“那我们更要大力提倡简单的婚礼了!”我感叹地说,“一对订了婚的男女,经过相当的时间,使他们的爱情和忠实接受考验,然后家人就应当鼓励他们及时成婚。”

“假如偏偏就办不到呢?”

“那你就要让他们注意一件事实:虽然他们以身相许可能解决了性的紧张这个问题,但是还有更多新的问题会继续发生。”

“对于这样的一对未婚夫妇,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呢?”因为飞机还没到,爱丝特又问。

“他们两个人要晓得米已成炊、事无反悔,那扇旋转门由那时起已经定住了。同时这两个人没有自己的居所,也很难彼此适应。对女方而言,更容易有无可栖身蔽荫的感觉,这也影响到她不能达到性的尽情满足。”

“避孕又怎样呢?”爱丝特问。

“通常他们在作那决定的时候,并不会想到这一层。可是不久他们就会发现这个问题并没有一个理想的解决办法,无论采取什么方法,都要让步折衷,他们如果不是住在一起,也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

英格烈的飞机总算到了,乘客鱼贯出现。

我看见我的妻子了。她挺着身子,以王后般的仪态,慢慢走下梯子。她穿了一身浅棕色的衣裙套装,颈项上系着一条绿色的绸巾,那是她最喜爱的颜色,我心里想。

我远望着她以平稳的脚步从飞机那里走向大楼,摇动着她的长臂:这是她瑞典祖籍的特征。

我觉得和这样一位穿着入时的女子结婚,也是一种荣耀,但尼尔没有说什么。

英格烈向我们招手的时候,容光焕发。同样这个人前几天却写了一封那样沮丧的信,真是使我难以相信。

我瞟了她手提的行李一眼,私下盼望她会记得我所忘了的事:给但尼尔和爱丝特的礼物。

我们热烈地彼此问过安以后,就一同走到机场的餐厅去,我们四个人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来,叫了菜,在等饭来的时候,英格烈就把礼物拿出来分赠给他们:爱丝特是一件衬衫,但尼尔一条领带,一个彩色的阿尔卑斯山风景月历牌送给他们一家,还有些小玩具给孩子们。

这些意外的礼物打破了冰冷的气氛,不多时我们便像老朋友一样交谈起来,我非常欣赏英格烈待人接物的从容态度。他们希望知道美国人是否也和非洲人一样有相同的问题,是不是也同样地需要婚姻的三角形,但尼尔说他曾经听说在美国有些‘摇荡’俱乐部是提倡性自由的,夫妻一齐到那里去,随便找一个人作伴侣,不必动什么真情,事后夫妇再一同离开,但是这种俱乐部的管理员说,没有夫妇可以长期参加的,早晚在他们里面有些东西会发生叛变。

“是的,”英格烈说,“他们以为这样可以逃避所谓‘一夫一妻的单调’,但结果往往是更加的空虚落寞。美国也和非洲一样需要那三角形。我们要强调一夫一妻制也可能充满刺激与冒险性;把性和爱揉合在婚姻之中,那就没有什么比通奸更乏味,没有什么比离婚更空虚了。”

爱丝特提出一个建议,“假如我们能够联合发表这项信息该多么好呢,我们四个人,一对非洲夫妇和一对欧美夫妇组成一个队伍。”

“是的,假如非洲人能听到这样的话,从一个非洲人的口中说出来,效果一定更好。”我同意她的说法。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是出自一位非洲人的口,就更会使美国人和欧洲人感觉惊异了。”英格烈补上一句。

“对了,我也有这种想法。”我一面说一面用眼睛向爱丝特示意。“只要你确实是个零蛋——既不是打过气,希望比零多一点,也不是泄了气,想要比零少一点。一个泄了气的零蛋盼望在别人眼中显得谦虚,你知道吗?自卑感往往是要掩盖一些隐藏的骄傲。”

“请你不要再给我太太上协谈课了。”但尼尔笑着抗议。他转过脸对英格烈说,“你丈夫把我太太变成了牧师,却让我去当个保姆。我告诉你,一个家庭中有一个牧师就已经够了。”

“英格烈,他们和我们有同样的问题,”我加以解释,“他们很难有一些安静的时间,因为总有很多打岔的事情。他们的工作和他们的婚姻常常发生冲突,他有时间去聆听每一个人的困苦,却没有时间去理会他的妻子。听来也很耳熟吧?”

英格烈思量了一会儿,然后说:“只有一个解决方法,你们需要一个躲藏的地方:在城外一个没有人知道,也找不到的地方。你们每星期到那边一次,每次去一整天或最少也要去半天。”

爱丝特脸上放出异彩。“我知道我们可以去哪里。”她说。

但尼尔想要知道。“哪里呀?”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她恶作剧地一笑,“这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呀。”

“华德如果想要不被骚挠而做点事情的时候,常常会跑到一个天主教修道院去。”英格烈说。

“真的。”我说,“而且我常常羡慕那些神父不必结婚。”

爱丝特要晓得我说的话是否当真。

“当然他是说实话的,”但尼尔替我回答了,“我想每一个结了婚的男人都有时会盼望自己是一个单身汉。”

但尼尔向侍者示意要结帐,他坚持由他作东,我们也不好意思强辞他非洲式的好客款待,虽然我知道他的薪水非常有限,这样的开销实在算得上是颇大的牺牲。

我们乘车驶往旅馆的时候,两位太太坐在后面,爱丝特感谢英格烈所提供关于那躲藏地方的意见。

“我有一次读到一本书,”当爱丝特和英格烈在那里交谈的时候,但尼尔对我说,“作者在书里面说一个协谈者不应当给人家什么忠告。”

“这话不也就是一个忠告吗?”

“是呀,不过他所指的‘忠告’是‘指挥别人干什么’,一个人确是不当这样做。”

“但尼尔,这是避免不了的事。‘不指挥别人’也是一种指挥的方式——也许是最聪明的方式。我同意保罗·托尼尔的说法,没有一人可以在道德上中立,就算我们不曾公开地说过什么,我们暗中的反应和判断,也逃避不了别人的直觉。即使你什么都没说,他也可以想象出来你在想什么,他也会花很多时间去思想他认为你在想的事,这样他可能得到一个完全错误的结论。所以我认为如果能够坦诚地将自己的意思表白,危险还比较少些——不过当然要让他有接受或拒绝的自由。”

“但是华德,那作者说如果你给他忠告,你就好像一个坐在岸旁的人对一个落在水里的人讲话一样。你应当跳到水里跟他一同游泳才对。”

“相反的,”我回答说,“假如你不给他一些忠告,你就好像留在岸边一样,而如果你给他一些忠告,就如同跳入水中一样。因为假如对方接受了,他依你所说而行,你就要负责任,你们是有关连的,你在他身边一同游泳。”

我们到达旅馆,与爱丝特和但尼尔道别。

“到家便给我来电话,”我对但尼尔说,“告诉我法迪玛怎样。”我很高兴今天晚上没有演讲,昨晚的事使我现在还十分困倦。

我们两人进了我的房间以后,我把英格烈拥入怀中,她的眼中充满泪水。“简直是忙昏了头!”她说。

“你走的时候孩子们怎样?”我问。

“他们都很好,星期四我把男孩们都送回他们寄宿的学校去了。这是大卫写给你的信。”

我读了我那12岁的儿子所写歪歪扭扭的字迹行列:“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你和妈妈把我带到非洲去。你问我,我的座右铭是什么,我想了一会儿就想起一首诗的字句:‘时刻与主同行’。”

我想这样把孩子们放下,能使我们在新的一方面认识他们,这对于他们的成长也有帮助。

“你走了对小露西不是有点太残酷吗?她才只有8岁呀?”我对英格烈说。

“她因为我出门以后她要到邻居家里住而十分兴奋。她把你那顶旧的船长帽子戴在她那只玩具象的头上,这样就不会太想你。你知道她最后对我说了些什么?‘妈咪,你不要因为看不到我就难过,你知道日子会过得很快的!’我常常觉得他们比他们的母亲更勇敢。告诉我你的演讲怎样?”

“那要问那些听众了,不该问我。”

“爱丝特在车上已经告诉过我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在我出发之前,我就知道上帝在使用你。”

我们一同坐在米丽安和提摩太几个小时以前所坐过的沙发椅上。

“你那封抱怨的信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你知道吗?”

“我并不是抱怨什么,只是要和你分享一些事实。”

“但是当你拿出那些事实来与我分享的时候,我免不了会产生内疚,好像你在怪我把你孤零零地留下来,或是我对你没有足够的爱。”

“那不是我想……”

“难道你不知道我干这一行工作的时候,需要的是另外一种信吗?”

“是的,我十分明白。但是除非在我能和你分享我的真实情感以后,我就没有办法写出另外的一种信给你。在感觉极端无助的时候,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找不到人倾听我内心深处的感觉,假如我不能把那些感觉写出来给你看,我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英格烈已经不再想把眼泪噙住,她干脆就把头放在我的腿上,啜泣起来。那位王后型的太太不见了,剩下来的只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孩子。

电话铃响了,我伸手过去拿起话筒,左手还在轻抚着她的秀发。是但尼尔的电话。

“我只是要向你道贺,因为你有一位这样卓越的太太,”他说,“你知道怎样?她简直像是一个天使,从来没有别人给过我这样的印象。起初我以为她不是个真人,然而她却是真的。

她发出一种光辉。”

“是的,”我应了一句,英格烈仍然伏在我腿上啜泣。

“她进到一个房间里,那房间也会改观,爱丝特完全被她迷住了。”

“谢谢你的恭维。有时候我也觉得奇怪,我这个庸夫莽汉不知哪里来的艳福,竟然能找到这样一位好太太。”

英格烈抬起头来,但是我轻轻地把她的头按下去。

“法迪玛怎么样了?”

“她很好。我们到家的时候,她正在和孩子们玩,然后她就跟他们一块儿吃饭,看样子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好像她已经拿定了主意,但我也没有给她什么忠告。”

“你不用担心,”我说,“她反正会知道你希望她怎么做的。”

“她说她写了一封信给你,但还没完全写完,她想在明天聚会以后才给你。但是,华德,我打电话的原因却是因为礼拜堂又满座了,人还陆续的来,看来今天晚上你也得来讲。”

“你不是报告过今天晚上没有聚会了吗?”

“是呀,我已经说过了,但是人还是照样来,可能我没有说很清楚,还有许多没有来过的人,我怎么能让他们空空地回去呢?你一定得来,华德。”

“我真是不行呀,但尼尔。”

“你现在是想要教我怎样说‘不’吗?”

“请英格烈替我来怎样?”

英格烈吃惊地坐了起来。

“让我问问她肯不肯。”

英格烈狠狠地摇头。

“她说可以了,”我说,“你过15分钟后来接她好了。”

英格烈把话筒从我的手中抢了过去,但是我已经把架子按了下去,线也切断了。

“我一点都没有准备。”英格烈说。但是我知道那对她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听她的口气,也并不是坚决不肯。

“就让他们问些问题,”我这样建议,“我想只要你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他们就会有许多话问你的,这对你应当不会有什么困难。不过快点去换衣服,他们很快就会来接你的。”

她环顾了房间一周。“那就是双人床吗?”

“英格烈,对不起,他们今天晚上没有双人房间,我只好替你另外定了一间单人房,就在这间的斜对面。”

她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她是挣扎着来接受这个事实。

“也许这样更好,”我说,“因为聚会以后说不定也会有些人愿意和你单独谈谈。”

“好吧,”她说,“没关系。”说完她便到她的房间去收拾了,但是我心里明白,她说话那声调儿,就表示这事情大有问题存在了。

英格烈走了以后,我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讲章,我选用的经文是《以弗所书》第5章第22到33节。

“你们作丈夫的,要爱你们的妻子,正如基督爱教会。”这是主要的经句。基督怎样爱教会呢?他服事她,我想。他不是来让人服事,而是服事人。他使自己隶属于她,为她舍命。

这就使我对于那句常常被做丈夫的人所引用的话:“你们作妻子的,当顺服自己的丈夫”

有了新的认识。忽然间我恍然大悟:妻子的顺服,也不过是她丈夫顺服的一种反应。“要彼此顺服。”

是的,但怎样个顺服法呢?有谁能达到这种平衡呢?这似乎是每日的例行公事一样。

电话又响了,是那位接线生,但这次她是为她自己打电话来。

“先生你答应过我可以和你谈一谈的。”

“不错,我答应过。你的问题是什么呢?”

“我的丈夫酗酒。”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应当知道,他的生命中一定有一个洞。”

“一个洞?”

“对,一个醉汉总是想填满一个洞,一个空着的容器,在他的生命中一定有一样缺乏,有一种空虚的感觉。”

“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你们有孩子吗?”

“有一个。”

“快要4岁了。”

“你的丈夫是不是愿意再有一个小孩呢?”

“他想要。但是如果他要喝酒,我就要做事,那我们就不能再养活一个孩子了。”

“你为什么不跟他来一次交易呢?”

“交易?”

“是的,在婚姻中也要有一些实实在在的交易条件。”

“好吧,我们拿什么来作交易条件呢?”

“他如果肯停止喝酒,你就同意再生一个小孩。”

“现在我给你另外一个号码。”

“请说吧。”

“四,一三。”

“还差一个数字。我们这个城里的电话号码都是四个字的。”

“这是给你在有需要的时候用的号码。”

“给我的?”

“是的,你有一本《圣经》吗?”

“我可以找到一本。”

“那么在你需要的时候,打电话到《腓立比书》第4章第13节:‘我靠着那加给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对方没有回答。

我把电话挂上了。我又在给人忠告了,我想。我是一位使人无法忍受的协谈者,一个不好的丈夫,一个没有讲词的牧师。我呆呆地注视着桌面的一张白纸,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就如同我第一晚到达这儿的感觉一样。

英格烈从教堂回来的时候,我仍然没有写出半个字来。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和她一同去了。

“怎么样?”我问她。

“也算不错了,照情形来看。但尼尔介绍我是你的太太——是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的母亲以后,他就鼓励大家随便提问题。他告诉他们上帝好意创造的东西,大家不必觉得难以启齿不去叫它们的名字。他们也就争先恐后地发问,什么问题都出现了,我们再讲几个钟头也讲不完。”

“都问些什么呢?”

“多半是问女人和他们的生理功能。在我解释排卵期,以及它在女人的身体和情绪上所产生的变化时,有一个男人站起来问道:‘这是不是我的妻子总是三天晴,两天雨的缘故呢?’”

“另外有一个人问我,他的妻子每次怀孕,就想要吃些特别的东西,有时候是很贵的,他该怎么办?他是该一笑置之,还是要去替她买来呢?”

“我已经知道你怎样回答了。你告诉他们我们在喀麦隆的时候,你怀了凯西,很想吃苹果,你又告诉他们你那个模范丈夫特别跑到飞机场去等候从欧洲来的飞机,好去买两磅贵得要命的苹果……”

“是的,后来……”

“后来每一次你想起那些苹果,你的心就要被我的爱所融化……”

“还有,我是多么幸运能有一个这样富于同情心的丈夫!”

“我能想象到你所说的一切。幸亏我没有去,他们还问了些什么?”

“他们想知道双胞胎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有小产,妻子怀孕的时候,丈夫可不可以和她同房,为什么那么多产妇在生产中死亡——都是一些很好的问题。”

“谢天谢地,太太啊,亏得是你在那里而不是我。你都答得上吗?”

“还好,我把那些教学图都带了去,我用那张妇女生殖器官放大图来解释胎儿是怎样成孕的。”

“你的意思是你把那张图挂起来了?”

“当然。但尼尔有一个小架子,我们就把图挂在上面,拴在讲室前面大家都可以看到的地方。”

“英格烈,你知道吗,在我第一次演讲之前,但尼尔警告我不可以轻易用‘性’这个字。现在你居然把一个子宫的图片挂在讲坛上,我不能不说他们已经开通了不少。”

“他们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但是我讲到妇女的器官的时候,但尼尔要爱丝特替他翻译。她后来告诉我,他们的土话是怎样说的,她管那子宫叫做‘小娃娃的房子’,卵巢叫做‘蛋的仓库’,阴道她便解释为‘生产的路’。

“我解释过受孕和胎儿在子宫里的成长以后,他们当中一个年长的男人站了起来。在他手中有一个封了口的信封,他说他有一个问题,像火一般在他的心中燃烧着:‘如果我给你这个信封,’他说,‘里面有一封信,在没有把信封拆开以前,你可以告诉我信里讲的是什么吗?’我只好承认我不知道。‘好了,’他说,‘那么你怎样知道一个女人的身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她的肚子里是怎样的?’他就是那样讲法。”

“你觉得他们相信你,也能接受你所讲的吗?”

“大部分是能接受的,但是我讲到哺乳的问题,他们就很难相信了。他们完全相信,如果一个在哺乳期中的母亲和她的丈夫性交,她的奶质就会变坏,婴儿吃了会得病或是致死。而她们大多数都是自己哺乳到孩子会走路为止,因此产后的一年,有时候两年都要停止性交。”

“我知道,我无论到非洲哪里去,大家都相信如此。”

“我从来没有料想到一种错误的生物观念,可能导致如此严重的道德后果。假如生产以后两夫妇不敢同房,那就难怪他们会产生一夫多妻的现象了。”

“可能那丈夫嫖妓,然后传染到性病。那恶性循环便开始了。”我添上一句。

“我想在这方面,传道人是失败了。我们应当给他们知识,而不应当在那里提倡道德。”

“英格烈,”我把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望着她的眼睛说,“真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伙伴,你能不能帮我讲明天早上的道呢?”

“你是说叫我站在讲坛上讲道吗?我不干!”

“你可以站在台下讲,假如你愿意的话。不过如果你能把葛莲师母的故事当作我讲章的一部分对大家讲就太好了。”

“到时候再看吧。对了,在飞机上我看到了段很好的东西,我愿意和你共享。”

“英格烈,请你原谅,现在不能看,我的讲章还没有写出来呢。”

英格烈踌躇了片刻,然后她说:“好吧,可惜你没有时间,我也要走了,有一个女孩子等着要和我谈话,她说她已经订了婚,听了我讲到卵子成熟的各种象征以后,十分有兴趣,还愿意多知道一些有关的问题。她早一点知道自己的周期是对的,因为结了婚以后才想决定她自己的受孕期,就已经太晚了。”

“我真高兴你能帮助她,英格烈,我就不能了,因此我一定需要你做我的同工。”

“我们明天几点要起来呀?”

“最晚7点,聚会9点开始,我希望能先和你看一遍我的讲章,我们还要收拾行李,飞机是12点整起飞,散会后我们不可能有时间再回到旅馆来,我们就要由教会直接到机场去了。”

我和她亲吻,道过晚安以后,她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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