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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男女之间有纯友谊”这句话相信的程度就像猴子坚信自己是个暖男一样深。 猴子是我特好的一个兄弟，好到什么程度呢？就连他今天穿什么内裤都能知道，咳咳，别误会，我只是站在他家阳台上不小心瞄到了晾衣架上的唯一晾着的衣服，因为他一个人住。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可以在他面前挖鼻屎，剔牙，抠脚，放屁，吹牛，任何在别人面前不敢做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而他也是，可以只穿一条贴身短裤在我面前到处逛，我仍然可以镇定自若还拍拍他肚子上的赘肉说：“好去练腹肌了。” 打下这行字的时候，猴子刚好从我后面经过，“啪”一下将自己的水杯放在桌子上，对着我的电脑屏幕一阵猛喷：“我去，你也是个男的，能不写那么让人误会的话么？” 我擦擦脸上他的口水，问他：“误会什么？误会我是女的？” “谁管你是男是女，误会我性取向不正常！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多少女生伤心难过？” 导致我一口水呛在喉咙里，扯着脖子咳嗽。 “起码在你面前的没有伤心难过。”我睥睨着他。 “你又不是女的。”讲完他就管自己看韩剧去了。 是的，我没有看错，他去看韩剧了！ 和猴子做朋友真心累，人前人后两个样，人前有模有样人称男神，人后傻人傻样人称蛇精病。 我问他：“你这么娘骚你女朋友知道么？” “你不打击我你心里难受是吧？”突然丢给我这么一句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后才拍了下脑袋，骂自己笨，不然我怎么能够这么悠闲地在他家里，用着他的电脑，霸占他的零食？ 大年初一，兄弟几个拜了把子，一帮十几个男生浩浩荡荡地上KTV，有种黑社会出动的感觉，好在哥几个虽然是一米八的大汉子，但长得也算是对得起路人，没有纹身，没有金项链，没有黑西装，嘴上也没有叼着烟，整一副好市民的模样。 几个男生吼几下就来了兴致，一个个摩拳擦掌地想要当一回麦霸。猴子唱歌五音不全，但唱的时候一定投入，一定深情，一定要闭眼，就算音都不知道跑到哪条大街上了，他也能够自我陶醉地唱完整首歌。 所以他闭着眼睛正投入地唱着王菲版的《传奇》，等着前奏过去，已经酝酿好情绪，眼睛缓缓阖上，张口来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调子的“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KTV的门就被推开来，但是猴子没看见，继续闭着眼睛阴阳怪气地唱完了整首歌之后，睁开眼，将麦递给另一个人，转头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女生。 KTV的灯光被调成暗暗的暖色调，打在脸上也看不清人的样貌，猴子又看了一眼，刚好女生也看着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亮闪闪，他脑海里不知怎的就闪过“铜铃般的大眼睛”，然后撇开眼不看。 接下去，猴子就没有唱了，兄弟怎么劝都不愿意再唱，就靠坐在沙发上吃水果，整一个怂包。 散场的时候，十一个男生加上一个女生走在大马路上，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高声大唱，意犹未尽地频频引来路人的侧目。 将女生带过来的兄弟介绍了女生，叫大华，是幼儿园的实习老师，和在场的男生同岁。 猴子就着路灯仔细打量了一下大华，个子么，一米六差不多，皮肤么，灯光下是黄色的，眼睛此刻眯成一条线，抿着嘴笑，刘海被风吹的东倒西歪，一张小脸冻得通红，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捂暖。 南方的冬天不容易下雪，但气温低的也让你不容易从被窝里爬出来，呼出来的二氧化碳看得异常清楚，猴子看了几眼就和兄弟们道别，准备回家。 公交到家门口，猴子从车上跳下来，虽然车上有空调，可是各种难闻的气温混杂在一起着实让人反胃。下车打了个冷颤，但鼻子确实得到了解放。猴子深吸一口气，缩了缩肩膀，准备抬脚走，后面来的公交远远地打着灯光，让人忍不住眯着眼睛用手挡了一下。 大华就从那辆公交车上跳下来，跺了跺脚，抬眼看见不远处的猴子。 “你也住这里？”大华问猴子，气息打在冰凉的衣服上很快就看不见了。 “嗯。”两人没有再说话，并排朝小区走去。 再次见到的时候，是猴子被叫出去吃饭。他看着外面像痛经的女生的一样，哼哼唧唧下个没完没了的雨，满地湿答答让人难以下脚。 他撑开伞走到小区门口，又见到了大华，她左手手里抱着一只泰迪，右手撑着伞，也正在和这天气做抗争，鞋面早就已经湿了一大半。 猴子看着大华的样子，这回看清了，就是越看越顺眼的样子。想开口问，又不知道怎么问，倒是大华开口说：“它病了，我得带它去看看。” 鬼使神差般猴子脱口而出：“我陪你去吧。”说完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到大华的伞下，合了自己的伞，接过大华的伞柄，指尖碰到她的，冰凉冰凉的，就像夏天囫囵了一口冰棍儿，冰爽到脚尖的感觉。 大华仰头看着猴子，说：“你该不会对所有女生都这样吧？” 猴子想了一会儿，“不是。”简短的两个字好像说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好像又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两人就留了号码，说是可以经常出来玩。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定情。 这话用在猴子身上真的是再合适不过。 第三次见面，是情人节。 猴子因为回家晚了没有吃上饭，大华知道后，立刻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料理手艺——一盘炒糊了的年糕，屁颠屁颠的按响猴子家的门铃，所谓的见家长也在这样毫无准备的前提下见到了猴子他妈。 他妈没说什么，只是眼睛里有着明显的“我了然”的意味。 虽然是一碗糊了的年糕，但猴子还是吃的很享受，在情人节那天即将过去的最后几分钟里在小区的空地上用蜡烛摆了一个爱心。冻僵的双手困难的点亮每一个小蜡烛，趁着还没有被风全部吹灭，打电话给大华，让她赶紧探出头来看。 这一看看来了隔壁家的大婶，看来了夜起上厕所的大爷，看来了刚回家的小小少年，也看来了小区的保安。有人起哄，有人羡慕，反正就是整个小区都知道了有这么回事。 最后蜡烛被保安大叔的一盆水浇灭，却没有浇灭猴子表白的心。 大华趿着拖鞋跑下楼，摔进猴子的怀抱，猴子紧紧的抱着。 第二天，猴子就拿出他的手机给我看界面上的一条消息：我男神和我表白了，怎么办，好激动啊。附带一堆心心眼的表情，下面是一张看不见光的模模糊糊的爱心照片。 两人就在一起了。 自从猴子和大华在一起后，整个人变了一个样，原本在家只穿背心短裤拖鞋，只要不出门就不洗头的邋遢男，一下子就变成了大华口中的男神——每天洗头，穿的整整齐齐，就算天气预报显示温度即将变为负数，也仍然一件衬衫，一件大衣，一双皮鞋，宁愿要风度也不要温度。 他的解释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和她约会，这样就只用我等她，她也不用挨冻。 哎哟，听听这话，真不像那个每次只要让他做什么事情一定以“等一下”开口的——我认识的猴子。 我很难想象猴子恋爱了会是什么样子，但绝对是个浪漫主义的人，想着法儿的逗女朋友开心。 听他说，他前几个女朋友是人家追的他，一副“人长得太帅就是没办法的表情”，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不过，也是，猴子属于暖男。 他让大华每天过的都像第一天认识一样，兴奋，激动，充满期待。 走路会注意过往的车辆，将大华拉到自己的内侧。下雨撑着伞，一半都在大华头顶上，自己的外套浸湿到渐渐感到寒冷还是一副“我没事”的样子。会在大华哭的时候，将她揽进怀里，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抱着。会在每个生理期都叮嘱大华不要碰冷水，记得喝红糖水。会适当地幽默让大华笑得花枝乱颤。甚至构想两人以后的日子，他做饭来，他洗碗，他洗衣来，他拖地，就是要让大华养出一身的傲娇脾气，不受一点委屈。 他将大华当作老婆一样相处，痴情地惊动了全家上上下下所有辈分儿的人，又是打听是哪家的闺女，又是了解了对方的祖祖辈辈，连生辰八字都已经找人算过了。 “她说她是被我的歌声吸引了觉得我唱的特别的有特色。” “她说我是他的男神，那我是不是打扮的更加帅一点。” “她说她担心考试过不了，我要怎么做？” 突然间，猴子变得比娘们还娘们，整天“她说”“她说”的，一点都不男神。 那时候他俩认识不到两个星期。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问他：“你当时怎么就知道她没有男朋友？” “这还用想，要是有男朋友还会答应出来和这么一大帮的男生混在一起而且还是每叫必到，不管是谁。”讲这话就像是在鄙视我从没有谈过恋爱一样让他感到心情舒畅。 “没准人家脚踏好几条船也说不准。”我故意激他。 “我知道你就是羡慕人家长得比你好看，嫉妒有我这样一个男神般的男朋友，恨自己一把年纪了也没人追。” “祝你早日分手。” 我发誓我真得只是因为当时被他呛到才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没想过会实现。 猴子已经开始创业，一年下来小有成绩，年初一过就要回去北漂，继续奋斗，分别前和大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他宁愿放弃自己已有的成绩、就在家旁边找点活做做的念头，也不希望大华跟着她一起北漂，更何况大华根本就没有过和他一起创业的念头，只是他不知道。 回北京后的第二天，猴子收到大华的微信消息：我们互相平静一段时间。而上条消息是：我想你，晚安。 猴子看着这莫名其妙的十个字，慌得好几遍按错数字，听筒里只是一遍一遍地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the umber…… 那时候他们认识一个月不到。 大华的家人知道猴子之后，也做了相同的事——了解猴子的家世，可是他们觉得猴子的成绩不够好，大华已经在考公务员，要是考上了，一定能够找一个各方面都比猴子优秀的男人，他们觉得猴子不成熟，不稳重，不能够作为结婚的对象。所以用两人还小，谈婚论嫁太早来早早地否定猴子。 猴子说：“我他妈就只是想要找一个女生，恋爱是她，新娘也是她的人，怎么就这么难。” 就像猴子说的，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我不知道这样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即使大华最后能够找到一个各方面都比猴子好的人，她也没有办法再找到和猴子恋爱时的感觉。 猴子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这句话应该加个‘不’字——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不是耍流氓——因为我带着一颗结婚的心和你谈恋爱，你却硬生生地将我的心撕碎，还要说我耍流氓。” 我不知道猴子花了多长的时间从这样的落差中缓过来，起码我只是看到他消沉了一段时间，没有愤怒，没有眼泪，没有不甘，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断重复播放王菲的《传奇》。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王菲独特的嗓音诠释着这首歌，猴子用他不着调的方式谈了一场恋爱。 于是又变成了那个成天邋里邋遢，过着人前男神，人后屌丝的——我认识的猴子。 我转头看向沙发上喝着酸奶，看着韩剧的猴子，问：“你还会相信一见钟情么？” “会，暖男都比较容易让人一见钟情。” 我刚想又吐槽一下他，只听他低声地说：“只是很难再有让我一见钟情的人。” 而我一直相信，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不管是哪种方式，最后终究会让人变得无情。 - END - 王欢鸣 深夜食堂读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