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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居经纬 1. 我是怎么跟陈潇走到现在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甚至回想起来，自己都会吓一跳。 我跟陈潇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她喜欢享受生活中每个不经意的瞬间，从来不替未来着想。大学三年，她早已把五道口附近各式各样的美食吃了个遍，跟她出去吃饭，她会习惯性地掏出一大堆会员卡，然后开始罗列那些她心心念念的餐厅名字以及大多让我无法对号入座的食物名称。 而我有着自己日复一日的梦想与追求，爱情和食物在我眼里从来都不会显得那么重要。 但是，她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我自己都不知道。 爱情真是件可怕的事儿。 看着她的体重夜以继日地往上长，我也顾不上琢磨恰当的语气，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陈潇，你这个死胖子，不要得寸进尺哟，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陈潇的语气没有半点生气，她说：“吃你家大米了，你就说我，哦，不对，我将来是要喝你家粥的。” 我真是拿她没办法，但一开始却不是这样子的。 2. 认识陈潇是因为部门活动，那天部门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间门口站着一个长相稚嫩的女生，后来她入座后做自我介绍，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陈潇。我对她第一印象没什么好感，简而言之就是身高不够、颜值也不够，只能靠一脸婴儿肥来凑。而且我是个特别讨厌在时间观念上不准时的人——第一次部门聚餐，她就迟到，这样的人，我丝毫没有任何兴趣结识。 最关键的是，当时我有个很爱的女朋友，即便遇到什么特别中意的女孩，我也不会造次，更别说一个在我看来浑身上下都是缺点的小孩了。所以在认识她一年以内，我们都没有什么交集，甚至都没怎么说过话。 当然这一年内也发生了其他的事，比如我跟女朋友分手。 分手得不够和平，搞得人尽皆知，每个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我被她甩了，这其中也包括陈潇。 那阵子我心情不好，有次部门开会讨论活动的方案，讨论了十几分钟无果的时候，陈潇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脸上愧疚的表情一览无余，我没给她好脸色，劈头骂道：“下次你迟到就可以滚蛋了。” 陈潇没有摔门离去，而是默默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我看她低着头，分明是不想让周围的人看到她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心中的怒火也就平息了许多。 那次会议最终也没有确定活动的方案，我让部门每个人回去都给我做个策划案发给我，然后宣布会议到此结束。大家都哀声怨道地离开了，唯独陈潇坐在那纹丝不动。 还没等我开口，陈潇就没好气地教训我：“你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我怎么了，你迟到还有理了！”我愈发生气了。 “我只是觉得失个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搞得所有人都欠你似的。” 我当时就想骂她一句“关你屁事”，但我看她说得振振有词，并非强词夺理，考虑到不能因为逞一时之能而影响部门成员之间的和谐关系，顿了顿对她说：“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你可以回去了。” 她并没有直接离开会议室，而是在我手旁边放了一张纸条。我刚想问她写着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走出门外。 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倘若你心情不好，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我以前就是这么被治愈的。 我心想我们之间很熟吗，然后把纸条扔进垃圾桶，但第二天吃晚上的时候，我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让她带我去领略美食圣地。 从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是个生性活泼的女孩，她乐观向上，好像在她身上从来没有隐藏悲伤，最重要的是她真的能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找到久违的味道。 之后的一年里，她带我吃了很多地方，我也渐渐走出失恋的阴影。有时候我也跟她开玩笑：“陈潇，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呀。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份心吧，做我女朋友门槛挺高的，我怕门槛高得绊倒你。” 她从来不会让我占上风：“你得了吧，要不是我当初看你可怜，你有今天嘛，你不懂得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在这自以为是。我告诉你，要是我看上你，你早就是我的盘中餐了，还等到今天。” 我听了她说的话，心有余悸，赶忙道歉：“陈潇大恩人，你消消气，千万不要看上我呀！” 3. 其实在一件事之前，我也根本没想过让陈潇做我女朋友。虽然跟她在一起是件非常轻松愉快的事，但是谈恋爱和做朋友是两码事，我总觉得在她身上找不到冲动去爱的感觉。我不知道她对我到底有着怎样的情愫，是不是跟我的想法一样，我也不想知道。 前女友跟我提出复合的时候，陈潇好不容易帮我收拾整理有序的世界一下子混乱了。那阵子我开始躲着陈潇，我怕陈潇知道后说我没骨气，当然我也没有给前女友回复。 陈潇是在我不理她一周后在我常去的咖啡厅找到我的，她好像知道什么似的，直接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没有给我盘旋的余地。 我说：“我不知道。” 陈潇说：“既然没有忘记，就要好好在一起。” 我说：“但是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如果说在她找我之前我心有不甘，现在只剩下释怀了。但是你知道的，我并不想伤害她。” 陈潇说：“那你约她吃顿饭呗，好好说清楚。” 我没有约前女友吃饭，我给她回复了短信： 对不起，我想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我了，我不能再像当年那样喜欢你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一个人，以前不想伤害你，现在不想伤害她。 前女友并没有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给我回复的短信出乎意料般的透着善意：是那个经常跟你走在一块的女生嘛，看她的样子挺单纯的，挺适合你的。 后来，我打电话给陈潇约她出来吃饭，我对她说：“你天天缠着我导致别人都怀疑我俩关系不正常了。” “谁说的，我找她评理去！” “我前女友！” “啊，她说什么了？” “她让我对你好点！” “你知道就好！” 4. 跟陈潇在一起后，我们的生活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们约会常去的地方还是各种各样的小吃街或者新开的餐厅。她对我说：“我喜欢你，所以我要带你一起去吃好吃的。我愿意跟你分享我喜欢的一切。” 有时候我们走在路上经过幼儿园的门口，她会突然松开我的手。我问她怎么了，她告诉我：“不要给小朋友做坏的表率。” 我说：“教她们谈恋爱不好吗？” 她会一本正经地纠正我：“不好！她们还很小好嘛！” “好吧！”说完，我就故意离她远点。 然后她就不乐意了，追着我在林荫路上跑，还大喊着：“你离我近点！” “你来追我呀！” 她不爱运动，所以没跑多远就有点喘不过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只能乖乖回头找她，扶她去最近的长椅上休息。她靠在我的肩上，像极了淘气的小孩。她有着她自己的在我看来很幼稚的想法，她经常会冒出一句：“我特别想这么坐着，这样你就不会走远了。”我很少去回答，倒也不是词穷，实在不忍心破坏她的梦想。 有时候我也会问她：“除了吃，你还会做些什么？” 她倒也不生气，就像递交挑战书似的语气跟我说：“喜欢你呀。” 像是“就是喜欢你，看你拿我怎么样”的挑衅。大多时候我只是微微一笑，但有时候也会严肃起来：“你天天只顾着玩，陈潇，你知不知道，吸引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发光，而不是一味地讨好别人。” 说实话，陈潇这种类型我之前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觉得这种女生成不了什么气候，太小家子气，目光短浅。跟这种女生在一起久了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5. 我就这样开始嫌弃陈潇了。 她打电话叫我出去吃东西的时候，我的语气不同往常了，我开始让她控制食欲，让她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去做，不要每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喝喝。 甚至我直接告诉她：“陈潇，我不喜欢什么都不会的女生，更不会喜欢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胖子，你好自为之吧。” 我说出这句话后就有点后悔了，我想我应该委婉一点比较好，但是转念一想，反正迟早要说的，毕竟恶果循环，反而不是好事。 陈潇很敏感，那天晚上零点已过，我收到她的短信：我知道我自己从来都不是你喜欢的模样，但我喜欢你呀，喜欢到我开始改变自己来迎合你。我知道自己好吃懒惰、没什么目标、脑子也不聪明，又不努力学习，但是跟你在一起后，我真的已经在努力追逐你的步伐了。我从来就没有奢望你会一直陪着我，如果你要离开，我也会像一开始那样送你走。所以，我同意你走，我们分手吧。 看到短信的时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给她打过去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我给她发短信：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 跑到她宿舍楼下的时候，平常情侣的身影也早没了踪影。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手机也忘记充电了，那个时候我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妈的，你最好不要下来，下来绝对不给你好脸色看。” 我坐在草坪边上想起了一些往事。 还是我之前失恋的那会儿，陈潇带我出去吃完饭，我不想早早回学校，就让她陪我在学校附近转了转。我带她走的路毫不陌生，都是之前跟前女友走习惯的路径。当时我想以后不管什么时候走在这条路上，都不能赋予它特殊的意义。这条路再也不是我和她的独家记忆。 陈潇当时跟我提了一个非常无理的要求，她让我做她引路人，她说她要闭上眼睛走一段时间，问我她可不可以拉着我的衣角。 我没有拒绝。她闭着眼睛大概跟着我走了两百米，然后突然睁开眼睛，笑着对我说：“你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我惊愕的眼神看着她。她歪着眼镜问我：“你跟你前女友没有玩过这个游戏吧！” 后来如愿以偿——我一个人走在那条路上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再也不是是前任，我反而会不经意会想到陈潇拉着我衣角走路的那几分钟。我会无缘无故地笑出声来。 快凌晨两点的点时候，我听见她宿舍门口有人出来，路灯渐渐照亮她的脸庞的时候，我毫无计划地跑过去拥抱了她。 “傻瓜，谁说要离开你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即便她什么都不会，但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够了。 我跟她的第一次分手就这么未遂了。 6. 后来，陈潇再也没有跟我提出分手。 虽说她开始有意识地去学习在我看来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她对吃的热爱丝毫不减。 她就这么理所应当地胖了。 她身高本来就不高——一米六左右，甚至都没有一米六。看着她貌似怀孕三月的肚子，我忍不住去凑上去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会不会有小脚踢她的肚子。 “别闹！”她嘟囔着醉跟我说：“怀孕四个月的时候，那你会不会抛下我们娘俩？” “会！”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斩钉截铁。 “好吧，我去打胎了，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看着她走得方向，赶忙去叫住她：“医院在那边呢，你走反了，你走的是食堂的方向。” 对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周围的朋友非常不看好，他们还对我们在一起多久进行了猜想与赌注。很遗憾的是，他们最后没有人因此获得一笔巨款。他们当中给出的最高时限是五个月，而就在“孩子三个月”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差不多半年了。 后来陆续有人问我，你喜欢陈潇她什么呀？ 我说，不知道，就是拿她没办法。 我想当你拿一个人没办法的时候，就是彻头彻尾爱上她了吧。 *作者：居经纬，微博@居经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