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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参加一个分享活动,提早离场回家写稿。快到晚上10点了,地铁里人不多不少。路过了一个卖生肖加北京地图的女人。35岁上下,戴着副廉价的眼镜,身材不高,有皱纹,头发凌乱。一个旧时时装女包,白黑相间,有着不恰当的俗气的蝴蝶结,像是从哪个地方捡来的。包时不时被放在地上。


“祝您来年好运嘞!看生辰八字,知北京地图,两元一份嘞!”声音高亢、喜悦,结实。怀抱着大捆没卖出去的纸张。


只是恰好我迎头看见了她的目光:世俗的,可以消融一切生活的目光,和一脸尽量绽放的苦笑。我想也许那有可能是我,但是我做不到。心里便咯噔一下,想掏钱买上一份。可转念又打住了——这是她的工作,我也有我的工作,工作是不应该接受施舍的。


她一路吆喝着走过,后来几乎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大家,没有一个人买她的纸品。


紧接着又过来了一个乞讨的老太太。手脚健全,耳聪目明,穿得也不是特别邋遢,一路兜要零钱。生意亦是很清淡。旁边的一对恋人怕耽误自己亲热,姑娘掏包翻出了五毛钱给她。


我其实比她先起念。我想,我应该比这位老太太的生活要好,anyway,至少我比她年轻吧!所以我应该代表国家给她点儿。翻出钱包,可除了五元以上的人民币,只剩下了一毛。五元显然太大手笔,一毛又太影响人家心情,索性就把挎包翻了个遍,找出来大小7、8枚硬币,以一毛居多。一边往外掏,一边不好意思地跟她说:抱歉,等等啊——


因为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还会翻出来一毛。这样,也减轻了自己的负重。


结束后,她小声地对我哼了句话:“祝你快乐啊~”这时旁边的男恋人对她女友说:“女孩子就是心善。”


没过多久我就要下车了。


以上都是浮云,每天都在我眼前上演,神马都可以消散。


地铁车门打开时,突然从靠门的座位上跳起来一个粉红色的姑娘。瘦小、柱着银光闪闪的拐杖,紧闭着眼镜,150CM上下的身高。对,是个姑娘,皮肤光亮,头发乌黑,用亮闪闪的头环往后整齐地罩着。她一个人,往前走。有些微畏惧,但又不怎么畏惧的气场。我犹豫了两秒钟,用手悄悄在她身后护着她,下车。她下车后在原地茫然打转……我才顿时坚定起来,过去掺住她,弱弱地问:“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吗?”


“好啊,我要去双井。”她笑了,很大方地回答我。于是我就掺着她自然地往扶梯上走,告诉她哪里该迈步,哪里要下电梯了。


闭着眼睛被带路,和一个人尝试过,那种感觉……


“你常常一个人出来吗?没有朋友一起吗?”一开始我是关切地问。


“是啊,朋友们都有自己的事,我今天不上班。”她说。


“哦,那你今天出来干嘛呢?”我开始好奇。


“见一个朋友。”她的声音好清脆。


“你的朋友在哪里呀?”


“在天坛XX(一个不认识的一个地名)”


“那她/他怎么不送你呢?都这么晚了。”我差点脱口而出“你看不见”这一事实。


“她/眼睛也不好。呵呵,我的眼睛白天是可以看见一点的,我是青光眼,晚上就不行了。我朋友硬要留我吃饭聊天,就晚了。”


我心里泱泱的开始波动。


这时,我们上了电梯,我才发现惯性路痴的我把她带到了相反的巴沟方向。我赶紧向她抱歉,并告诉她我搞错了,“我们还要下一次楼梯”。


“最后一班地铁了。”她闭着眼睛小声嘀咕了一下。“呵呵,没关系的。”她又大声对我说。


后来我们终于找对地铁了。


“你今天穿得真漂亮啊!”本来是想讨人家欢喜,这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不过,她的确穿得很漂亮,粉红色的短款羽绒服,黑色修身裤,身上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道,没有头皮屑。

“你多大了呀?”我开始无耻地职业性八卦。


“呵呵,32了。”


“呀,真看不出来。你做什么工作的呢?”


“按摩的。”她笑盈盈地说。


“真好啊,我一直想学(依然很愚蠢的我)。你是哪里人啊?”


“江西的。”


“一个人来北京吗?”


“呵呵,是的。”


“为什么啊?这么远。”我开始察觉到自己的无耻,但欲罢不能。


“因为我男朋友在北京,呵呵。”


“啊?他为什么不来接你?”


“他是做编程的,常常要加班。”我估计她知道我接下来要问什么,是一个聪慧的姑娘。


“嗯,你出来常常会有人帮你吧?”


“对的。呵呵。”


“那你可要小心哦,坏人很多。”


“不会啊,我都带很少的钱,别人图什么呀?”


“可能把你带去一个隐蔽的地方,做坏事啊!”我语重心长地说。


“呵呵,没事的,别人能看上我什么呀。我都带很少的钱,平常我都上淘宝买衣服。”


“啊?你还能上淘宝呀?”我开始带着职业目的地无耻之尤。


“呵呵,对呵,有专门给我们盲人开发的语音软件。”我在心里默默地谢谢了马云十遍左右。


“我男朋友就是做这个开发的。”


“你们……是因为这个认识的吗?他是为了你开发的这个软件?”我心中装下了琼瑶阿姨的情绪若干。这时嘴里绝对能塞下一个小鸭梨。


“呵呵,也不是啦,他的眼睛也不怎么好。但我们是因为这个认识的。”她说。


等我问完系列问题,车来了。我扶她上车,然后下车回家。突然意识到,她居然都没有问过我一个问题,连试图都没有。


我清楚,从一开始,我便清楚,我不只是想帮助她,是在渡我自己。那种敞亮地帮助他人,并且敞亮地接受他人帮助,敞开心扉,让阳光更多照进脆弱不堪的角落的行为,我匮乏——猥琐不过如此。并且永远在不满足地对这个世界做很多要求——自我不过如此。


“祝你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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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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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碧 06-08 10:10 板凳
楼下的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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